秋水集序

己亥年秋某月，余偕二故友，游于白水之畔。已而夜半，钟声杳远；星月在天，凛风吹面。望苍穹之浩浩，听流水之涓涓。此地远世俗，绝人烟，惟清风明月溪水相伴耳。

须臾行倦，适逢一亭。亭中散坐，共话旧情。三载同行，曾经旧事今仍在目；数年未见，胸中言语片刻难倾。倏乎浪起，漾散一溪风月；有时云舒，蔽阴半片楚天。

或曰：“遥想昔日，吾辈所作之诗篇，尚能记否？且吟一二以飨流年。”皆称甚善。乃迎风对月，忆诵数篇。歌罢顾笑，有客潸然。

余惑不解，乃问客曰：“佳景良夜，悲叹何为？吾等三人，值此良宵；把酒放歌，怡然逍遥。胡为乎长歔欷而慨叹，又何必泪欲下而沾衫？”

客曰：“闻旧日之诗文，字句未改；哀昔时之繁盛，今已不再。悲夫！人浮天地之间，逐光追影；回首岁月之际，鬓已星星！昔日故友今安在，明朝漫道谁与行？悲往昔之难觅，恨世事之无常；感流年之易去，叹芳华之有殇。曾经鲜衣怒马啸风月，而今空馀白首对斜阳。世人道我不经事，我笑世人太痴狂。一场曲罢人终散，飘零流落之何方？终难忘，清风拂柳绿垂杨；无奈何，直把他乡作故乡！”

于是余喟然叹曰：“华年不待，盛事难再，想期年已逝，孰辈尚忆今日之事？时光匆匆，岁月峥嵘，料百载将行，何人仍记吾辈之名？且人生天地之间，纤如游丝，细若微尘，欲返往昔而不可得。幸有文章诗赋，聊以记已逝之年。昔仓颉之造字者，盖亦为留岁月诸世间也欤！今吾等之诗文，仅为口占随感，尚未编纂。虽犹能记，然恐阅历数载之后，终不免忘却，而吾辈昔日之辉煌，亦烟消云散，无人复识矣，不亦悲乎！何不趁此良时，记畴昔之诗篇；纵然一朝西去，亦可流传于世间，不致失也。”

二友答曰：“君之所言极是也。”遂取纸笔，诵旧诗，泼墨挥毫；有时竟不能忆者，乃恨记之太迟，而致终以为憾，太息不已。及夜将阑，乐而不倦。是夜共录得辞者一，文章者六，诗词歌赋者四十有余，而终不能录者，则又多矣。

东方欲晓，文已录毕。笔砚斜攲，墨渍狼藉。开卷视之，有不胜之喜。因所游之地临白水，故冠名曰《秋水集》，又取秋水以喻华年易逝之意也。斯集之中，更有《梧桐集》《华茂集》《知新集》等诸子集，盖余等另按作者甄总分出，以便阅者一览也。

集已总罢，众推一人，以作《秋水集序》，二友以倦故，托此任与余也。是以余凭鄙陋之才，书浅薄之辞，而作此序。

庚子年初，石门张理琦作。